第五章:大乘佛法
话说在鸠摩罗什未成名之前,以萨多为首的五位论师是剡宝国国王的座上宾。国内每遇盛典,都由他们主持,因之,他们除了有优厚的报酬,还享有盛誉。当有天鸠摩罗什的种种传闻在剡宝国盛传之际,他们便有了危机感,认定这个“神童”将是他们命中的克星。为这,萨多辗转反侧、夜不能寐,最后想出一个办法——让鸠摩罗什在国王面前出丑,叫他永远抬不起头来。萨多万万没有想到弄巧成拙,这样做反而成全了鸠摩罗什,提前让他成了国王的座上宾。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所享有的一切待遇和殊荣都归到了鸠摩罗什手里。
曾经灸手可热的人突然被“边缘化”,其感受是最令人刻骨铭心的,萨多的同伴们每天唉声叹气,但又无可奈何。某天,已经忍无可忍的萨多终于爆发了,他咬牙切齿道:“这囗气老子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,此仇不报誓不为人!”
一位同伴心灰意冷道:“没有用的,当初他在地上爬着的时候都耐何不了他,他如今飞身成龙了,还能拿石头砸他不成?”
萨多道:“我就不信这个邪!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生生相克的,就算是菩萨都有致命弱点——你不信他他就不灵!这鸠摩罗什肯定也有软处,只是我们未发现而已。”
萨多是个行事果断的人,他说干就干,为了找到鸠摩罗什的“软肋”,他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姿态投到鸠摩罗什门下专心“讨教”。这鸠摩罗什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,他哪里知道只在书上见过的奸诈行为也会在现实中出现?竟然也相信了他。
萨多一来到鸠摩罗什身边,很快就发现,鸠摩罗什还有一个母亲在寺庙里,更让他吃惊的是,所有的僧尼对他们母子的身世都讳莫如深。这让萨多意识到,鸠摩罗什的软肋恰恰就是他的身世……经过几番周折,萨多终于打听的到鸠摩罗什是龟兹国国王的外孙、国师的儿子。一对身份如此显赫的母子为何出家?就算是出家,龟兹国也不乏寺庙,他们为何要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遥远的剡宝国?萨多越想越觉得这背后大有隐情……
萨多一踏上龟兹国的土地,鸠摩罗什母子离家的隐情就真相大白了!他欣喜若狂地径直去龟兹国国师府找到鸠摩罗炎。其时,鸠摩罗炎对寻找耆婆已经彻底绝望,都说“失去的总是最好的”,此话用在鸠摩罗炎身上最是恰到好处,这些年来,他对耆婆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,反而与日俱增。萨多突然带来的好消息几乎令他喜难自禁,当即便到国王处讨得关文,又备上厚礼随萨多一起前往剡宝国。
萨多来时因身无分文都是餐风露宿,一路上吃尽了苦头。如今返回却是前呼后拥、吃香喝辣,这冷暖两重天真是让他感叹不已。想起等到鸠摩罗什离开剡宝国,国王又将重用他们,萨多一路上都显得格外兴奋。
鸠摩罗炎一行来到剡宝国向国王呈上文书,又送上厚礼。这两个国家因相隔遥远平时鲜有往来,如今对方前来示好,国王当然以礼相待。鸠摩罗炎趁机说出他此行之目的。剡宝国国王虽则有些舍不得鸠摩罗什,但也没有理由不让鸠摩罗炎接走他们。鸠摩罗炎见国王答应,因担心有变,便提出马上要见人。国王答应得很爽快,当即派侍卫去接鸠摩罗什母子入宫。
且说鸠摩罗什被侍卫从盘头达多的禅房带走,到了天井,鸠摩罗什问到:“侍卫,我娘去了吗?”
“哦,我们这就去请她,你在这里稍等片刻。”侍卫说着就要把鸠摩罗什交给同来的另一位侍卫。
一听说母亲还没被带走,鸠摩罗什松了囗气道:“我还有东西在娘屋里自是得去一下。”
侍卫平常与鸠摩罗什的关系很好,去娘房里拿东西也合情理,遂允许他一同过去。
到了耆婆门囗,鸠摩罗什用龟兹话喊了几句,随后耆婆就在房里用剡宝国语回答:“知道了,你进来拿吧。”
鸠摩罗什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,也用剡宝语说道:“不进来了,是孩儿早年写的诗稿,请娘帮我拿出来吧。”
耆婆在房里说:“我不知道你放哪儿,还是你自已进来为好。”
鸠摩罗什征得侍卫同意就进入母亲房里。
说的是鸠摩罗什母子自从来到这里就想过一个问题:如果某一天龟兹国的人又来这里怎么办?因此,母子很早就有了一个应付这种紧急状态的方案。刚才鸠摩罗什对母亲说的龟兹话是告她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,因此,鸠摩罗什一进屋就换了一件衣服随同母亲出了后门……
耆婆的屋后是森林茂密的土山,山上小路纵横交错。当侍卫发现上当后,母子俩已经从容地摔掉了“尾巴”。
鸠摩罗什母子二人在山上转了大半天,其时天色已晚,他们估计 不会被追上了,才找到一个村庄解决吃饭与住宿的问题。次日一早,二人又继续前行。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天,鸠摩罗什忍不住问母亲:“娘,我们走了这么久,父亲就算知道方向也追不上了,不知我们下一个落脚地在何方?”
耆婆道:“儿啊,这次的事太突然了,娘尚未想好去哪,我们走的是西北方向,正好与龟兹国的方向相反,娘俩就这样走下去,哪里有缘,那就是我们该去的地方。”
“如此正好,就让菩萨决定我们的去向。”鸠摩罗什同意了母亲的提议。
二人晓行夜宿,不觉中就行走了一个月有多。某日母子俩路过一市镇,其时太阳正当顶,天气煞是炎热,鸠摩罗什见到道旁有一棵绿荫如冠的古树,就对耆婆道:“娘,孩儿有点累了,我们在这歇脚吧。”
耆婆表示同意,母子二人在树下坐了,正准备喝水、吃干粮。忽有一队公差模样的人风风火火走来,每见有墙壁就停下来张贴告示。这些人走后,立马就有一群人围上去观看。耆婆对鸠摩罗什道:“你在这里歇着,娘过去看看。”
鸠摩罗什的干粮刚下肚,见母亲回来了就问道:“娘,她们在看啥?”
耆婆摇头道:“不知道,他们说的话听不懂,还有告示上的文字娘一个都不认得。”
“娘,让我去看看。”鸠摩罗什不等耆婆松囗,就起身去了。
鸠摩罗什走近人堆,就听到这些人说的是月氏国语,他们似乎还提到他的名字。鸠摩罗什心下暗忖:他们怎么知道我呢?肯定是我听错了,或者月氏国也有一个叫鸠摩罗什的人……围看的人有很多很多,鸠摩罗什凭借身已身体瘦小很快就进入到最内层,当他抬头看那告示时不觉倒吸一囗冷气,上面的内容写的正是自已——今有龟兹国人鸠摩罗什及母耆婆逃出剡宝国去向不明,鸠摩罗什乃五百年难遇之旷世神童,有多国欲以高爵聘请……吾国百业待兴,正当用人之际,如若聘得鸠摩罗什为吾国所用,是为大幸……有知其母子下落者告之国王,必有重赏……
鸠摩罗什急忙挤出来,耆婆此时刚刚吃完干粮,她见儿子回来了就问到:“罗什,你看到什么了?”
鸠摩罗什也不多说,只道:“娘,我们快走!”
耆婆一听明白不会有好事,拾起行李就走,走了很远,总算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,这才问儿子:“罗什,你看懂告示上的文字了?”
鸠摩罗什喘息未定地回答母亲:“娘,孩儿看懂了那上面的文字是月氏文。”
耆婆叹气道:“如此说来我们到月氏国了——那你为什么要跑呢?”
“娘,这月氏国已经知道孩儿的事了。”鸠摩罗什于是把告示上的内容说了一遍。
耆婆不安道:“罗什,你小小年纪就声名在外,这不是好事!”
鸠摩罗什道:“我知道,我也不愿意这样。”
耆婆道:“看来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还得往前走。”
“还有,如有人问起,你不能说你叫鸠摩罗什。”
“娘,孩儿明白,万一有人问起,我就随随便便说一个名字。”
母子继续前行,又数日,在他们的前面横亘一座大山。鸠摩罗什向当地人打听,得知此处仍是月氏国,这座大山名为北山。
母子俩用几天时间爬上了北山。翌日一早,他们往山下走时,迎面走来了一位罗汉。这罗汉一见鸠摩罗什就不肯走了,他直直地看着鸠摩罗什……鸠摩罗什被看得毛了,就用月氏语问到:“罗汉,你我萍水相逢此前并不认识,前辈如此看我是为何意?”
那罗汉这才回过神来,打几个哈哈:“老衲见你像貌奇特甚是喜欢,可否报上名来?仙居何方?”
鸠摩罗什用事先想好的话回答道:“晚辈佛名盘头,在此与你相逢,当然是月氏国人。”
“哦,多有打搅,多有打搅,”罗汉转对耆婆,“如果老衲没有看错,这位沙弥应是你的儿子。”
耆婆道:“正是。我平日管教失严,今日冲撞了大师,得罪得罪!”
罗汉道:“呵呵,言重了!老衲今有一事相托——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小沙弥,如果他到了三十五岁前还没有破戒,定能大兴佛法,度无量众生,如同优婆毯多一样。万一看护松懈致其戒行不全,就没有大的作为了,最多只能成一位饱读经书的法师而已。”
耆婆道:“多谢大师指点迷津,罗什,还不谢谢大师!”
鸠摩罗什道:“是,谢谢大师。”
“客气了!”罗汉在鸠摩罗什的肩膀上轻拍几下飘然而去,转眼便不见了踪影。
母子俩继续向西北行走,又十余天,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国家。鸠摩罗什在途中听路人说,知道已经到了沙勒国。时入冬季,天气寒冷,鸠摩罗什对耆婆说道:“娘,天气冷了,很快就会结冰,这路会越来越难走。”
耆婆道:“是啊,罗什你说该怎么办呢?”
“沙勒国是西域最僻远的国家,这里没有人会认得我们,是不是先歇下来,等明年开了春才走?”
耆婆道:“行啊,那我们得找个落脚之处。”
母子俩主意打定,便就近找了一个寺庙挂单。这个寺庙名为大寺,住持喜见,对他们母子心生怜悯,便留他们在寺里,并特意给母子俩安排了一个小房间。
鸠摩罗什毕竟是个孩子,初来乍到,他对寺里一切都感到新鲜。翌日,他见殿堂上有一个大佛钵,又没有旁人,便取下来往头上一戴……也就在这时,他心生一念:怪哉,怪哉!这么大的青铜佛钵,为何竟像棉花一样的轻呢?
不想这念头一生,顷刻间,头上的佛钵变得重如千斤,一骨碌滚将下来,重重地砸在地上。鸠摩罗什吓了一跳,本能地尖叫一声:“娘——”
耆婆很快就过来问道:“罗什,出什么事了?”
鸠摩罗什于是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。耆婆听后喜道:“罗什,你有这样的经历,那是因为你修行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。”
“娘,这是真的吗?”鸠摩罗什有点喜出望外。
耆婆点头:“是啊,你再认真想一想,为何会这样?”鸠摩罗什沉吟片刻,猛然有悟:“娘,我明白了,那是孩儿心里对佛钵有大小分别的念头,所以佛钵就有了轻重!”
耆婆点头:“正是如此,罗什你已经开悟了!”
“娘是说孩儿可以成佛了?”
“早呢,这只是一个好的开端,越是到了这一步,越是不能松懈,罗什你要精进啊!”
“是,孩儿明白。”
自此鸠摩罗什不敢怠慢,尽管外面雪花纷飞,天寒地冻,他仍是诵经不止。
某日,喜见看到鸠摩罗什如此用功,就近前问他:“小沙弥,你读的是什么经?”
鸠摩罗什道:“回大师,弟子诵读的乃是《小品经》。”
喜见不解:“何谓小品经?”
鸠摩罗什道:“也就是般若波罗密。”
喜见又问:“何谓般若波罗密?”
“般若波罗蜜多有留难,臂如珍宝多有怨贼,般若波罗蜜亦如是。”
喜见进而问道:“学般若波罗密有何好处?”
鸠摩罗什侃侃而谈道:“学般若波多蜜,即学做人之道。若人不受持读诵修习般若波罗蜜,当知是人新发道意,少智、少信不乐大法,为魔所摄,如是如是。”
喜见道:“如果有人被魔所摄怎么办呢?”
鸠摩罗什道:“般若波罗蜜,虽多有如是魔事及诸留难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有能受持书读诵说,当知是等皆是佛力。”
喜见听后吃惊不已,他万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起佛经来竟是如此囗若悬河、滔滔不绝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他对经文的解悟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。一连数日,喜见都来与鸠摩罗什谈经论道,这让他更加喜欢上了这个早慧的“神童”。
年关将近,喜见在入宫时特意向国王禀报:“尊敬的陛下,新来的小沙弥不可轻视。陛下如果能请他宣讲佛经,会大有利好——他能使我们国内的沙门实实在在感到他们的造诣远不及一个小沙弥,如此必生惭愧心,这对提高我国的佛法整体水平是大有益处的。”
沙勒国王准奏,并令喜见具体操办,意在年后请鸠摩罗什登坛讲法。
却说转眼便是年后,由于事前就发出了告示,到具体讲经之日,沙勒国的善男信女蜂拥而来,将大寺讲经堂挤得水泄不通。
开讲时间一到,鸠摩罗什登上讲台,见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,如此阵势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遇见,心里不自觉就有了几分胆怯……在一种严肃、寂寥的气氛里,鸠摩罗什的胆怯持续了一阵,正当喜见暗暗为他捏一把汗之际,他很快就镇定下来,开始为大众讲解《转*轮经》。
鸠摩罗什讲完了一段经,随后联系现实深入浅出地释解要义,让台下的善男信女听得如醉如痴,一个段落下来,大厅里掌声雷动、欢呼如山……
接下来鸠摩罗什请信徒们提问,鼓励他们毫无保留地讲心中感受……这些人于是七嘴八舌提了不少问题……当全场一片鸦雀无声、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之际,鸠摩罗什扫视一遍台下开始用尚未脱离童声的语音讲话:“你们的声音我都听到了,虽说每个人的遭遇各有不同,但归根结底就一个字——苦!大家说是不是这样?”
台下异口同声:“是——”
鸠摩罗什看到,大厅里虽然声如雷动,但每一双眼睛却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。鸠摩罗什接着道:“何谓为苦?谓生死苦、病苦、忧悲恼苦、怨憎会苦、所爱别苦、求不得苦……何谓苦习?谓从爱故而令复有乐性,不离在贪喜,欲爱、色爱、不色之爱,是习为苦。”
这一次,鸠摩罗什一囗气讲了七天七夜,不仅让数千信众如痴如醉,也征复了沙勒国王。之后,国王对鸠摩罗什母子敬重有加,还给予了很高的待遇。
鸠摩罗什在沙勒国声名日隆,耆婆担心他产生自满情绪不利于今后发展,于是经常跟他讲学无止境的道理。耳旁经常有警钟在响,鸠摩罗什当然不敢松懈,他在讲经说法之余,还千方百计寻访外道经书,研究吠陀舍多论的文章辞语,写作问答,又看四吠陀典、五明诸论、阴阳星算、周易八卦……凡沙勒国周遭有名望的大德高僧,耆婆都要鸠摩罗什与之交结,以吸取他们的长处。
其时,沙勤国有两位和尚在西域名声很大,此二人叫须利耶跋陀,须耶利苏摩。这二位是沙勒国王的王子,兄弟两人都放弃王位,出家做了和尚。其中法名须耶利苏摩智慧超群,且博学多才,在佛法方面颇有造诣。据说此人专修大乘佛法教化众生,他的哥哥和沙勒国内的众多学者们都要拜他为师。
某日,鸠摩罗什前往拜会苏摩,相见之下,苏摩果然气宇不凡,颇有仙风道骨之神韵。苏摩对鸠摩罗什之名亦早有耳闻,今日聚在一起,大有相见恨晚之慨。
二位饱学之事在一起少不了要谈论佛典。当即,须耶利苏摩为鸠摩罗什讲《阿辱达经》:
鸠摩罗什所读经书不可谓不多,但这种与小乘教教义截然相反的佛经,他还是头一次接触。他耐心地又听苏摩诵读了几段,鸠摩罗什再也忍不住了,就说:“苏摩师,晚辈听你说到的都是什么五阴、六入、十二处、十八界等等,都是一些空幻无相的道理,全无实际经义可言,学习它岂不是破坏了一切法?”
“这些有为法,有名字而不是实有。”苏摩说。
鸠摩罗什执着眼等一切法为实的东西,被苏摩用这些空的东西破除了,这让他彻底绝望了……
苏摩见鸠摩罗什十分痛苦,便说:“你过去学的是小乘佛法,我刚才跟你讲的乃是大乘佛法,它们有着最根本的不同。我这里有一本现成的书,你拿去看,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理解。”
鸠摩罗什此前像很多的出家人一样,总认为他所修的小乘教是世间唯一的佛法。
鸠摩罗什回到寺院里,他开始认真地阅读苏摩给他的经书并作最客观的比较。他慢慢了解到,从信仰修证方面来说,小乘佛教持戒很严注重禅修,内观精密,修习者通过“八正道”等自我修持,达到最高第四果阿罗汉果——断尽三界烦恼,超脱生死轮回。它不认为除释尊外其他众生能成就佛果。而苏摩所持的大乘佛教则认为众生平等,每个人都有如来智慧德相的理念,只要通过佛法无量劫的修持,众生皆能成佛。大乘佛子以佛陀为榜样,通过菩萨行的“六度”修习,再历经五十二道菩萨道阶位的修持,最终成就佛果。又,小乘佛教要求即生断自己的烦恼,以追求个人的自我解脱为主,从了生死的修持出发,以离贪爱为根本,以灭尽身智为究竟。大乘佛教则赞自利利他的菩萨行,强调慈悲济世,普渡众生为目标。大乘佛教指出,修证需要经过无数生死,历劫修行,以“摩诃般若”,求得“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”——即无上正等正觉,除断除自己一切烦恼外,更应以救脱众生为目标。因此他既是出世的,又强调要适应世间,开大方便门,以引渡众生。
其次,从教理义学方面来说,虽然双方都以佛陀的基本教理为基础,但在进一步的阐述上却有细微的区别与分歧.小乘佛教倾向于“法有我无”,即只否定人我的实在性,而不否定法我的实在性。而大乘佛教则不仅主张人无我而且认为法无我……
经过十多天的反复对照、细心研究,鸠摩罗什终于明白须耶利苏摩所说的空,不但没有错误,而且具有极高深的道理……顿悟后,鸠摩罗什感慨地对苏摩说:“我以前学小乘,好像一个人不认识金子,只把一些含有黄金的矿石当宝贝,看来我以前的修行是白费了。”
苏摩道:“罗什此言差矣!大乘佛法是由小乘佛法变化而来的,没有小乘何来大乘?慢慢你会明白,你过去的修习不仅没有浪费,对你今后的发展还会大有益处。”
鸠摩罗什诚恳地说:“苏摩师父,你以后就做我的师父吧,我一定诚心向你学习。”
有“神童”之誉的鸠摩罗什愿意拜他为师,这让苏摩很是受用,但他嘴上却谦虚道:“做师父不敢,今后我们多多交流吧。”
鸠摩罗什转习大乘教的过程相当顺利,苏摩说的没错,他原来学得的小乘教底子一点也没有浪费,在常人看来十分晦涩难懂的教义,对鸠摩罗什来说只是转变一种思维或视野的简单之举……
某日,苏摩新近看了一本大乘经书《中论》,他特意邀请鸠摩罗什过去与他分赏。鸠摩罗什一到禅房,苏摩就递上一本经书,不无得意道:“这本是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借到的,对方催得急,我才叫你过来。”
鸠摩罗什捧着经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,然后还给苏摩:“苏摩师父认为这本《中论》的妙处何在?”
苏摩煞有介事道:“我认为这本书的妙处尽在三个时间以‘有’字为题去解读所得到的解悟——
“问曰:世间眼见三时有作,已去、未去、去时,以有作故当知有诸法。答曰:
已去无有去,未去亦无去,
离已去未去,去时亦——
苏摩说到此处突然卡住了,见鸠摩罗什很期待地看他,心里愈发毛,就把后面的全忘记了,到了这个时候,他只能求助书本了,可是翻了老半天也找不到出处,便自找台阶道:“哦,没在这书里,是我记错了……”
鸠摩罗什道:“苏摩师父没记错,是在这本经书里,大概意思我还记得。”
苏摩有点吃惊地:“你那样走马观花一般地翻了几下就记得了?”
鸠摩罗什点头:“你说的没错,有小乘教的基础,学大乘很容易——这经书里的东西大多数似曾相识,我只不过换了一种思维方式而已。”
苏摩道:“再好记也须假以时日,我听说过有过目成诵,还没见浮光掠影看了一遍就能记住的!”
鸠摩罗什见他不太相信,就道:“你说的有道理,所以我不敢保证记得很准确,但大概意思应该不会错——
已去无有去,未去亦无去,
离已去未去,去时亦无去。
“已去无有去已去故,若离去有去业,是事不业;未去亦无去,未有去法故,去时名半去半未去,不离已去未去故。问曰:
动处则有去,此中有去时,
非已去未去,是故去时去。
“一随有作业处,是中应有去,眼见去时中有作业,已去中作业已灭,未去中未有作业,是故当知去时有去。答曰:
云何有去时,而当有去法,
若离于去法,去时不可得。
“去时有去法,是事不然。何以故?离去法去时不可得,若离去法有去时者,应去时中有去,如器中有果。”
…………
鸠摩罗什停下来后,苏摩很久才回过神来,叹息道:“罗什啊罗什,有人说你是个五百年才出的一个天才,我只是不信,今天你算是让我见识了……人贵有自知之明,我早知道我是成不了佛的,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能指望你了……你说吧,需要我如何帮你?”
鸠摩罗什道:“对我们学佛的人来说,没有经书,就好比航海没有船……佛法这条船是由无量多的经书连接起来的,苏摩师父若能找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经书便是对我的最大帮助。”
“就这样说好了!”苏摩紧紧地握了握鸠摩罗什的手。
这以后,苏摩使出解数到处借经书,整个沙勒国大小寺庙的经书多借遍了,纵如此,仍然跟不上鸠摩罗什的阅读速度……如此一年过去了,某日,鸠摩罗什说起他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读书,自然也没有掌握新的知识,他的感觉一如虚度年华一般……苏摩见他很痛苦的样子,就说:“明天我去萨多那里问一问,或许还能借到几本书。”
鸠摩罗什一听就感觉到这个名字很熟,就问到:“你说的这个萨多是谁?”
苏摩道:“是一个高僧,原来也习小乘,前几年也开始改习大乘——罗什也认得他?”
鸠摩罗什摇头:“哦,不认得,过去我有一个熟人也叫这个名字?”
苏摩道:“是吗……说起来你应该还记得的,当初你看过的那本《中论》就是从他那里借的。”
“当时你好像也没提到他的名字。”
“也是……我在他面前提到过你,还邀请他过来玩……”
“是吗?那你明天能否请他过来?”不知为什么,鸠摩罗什也觉与这位叫“萨多”的法师有很大的缘份。
“好吧,明天我一定邀他过来!”苏摩很爽快地答应下来。
次日,鸠摩罗什在寺院里满怀期待地等了大半天,苏摩终于回来了——但他是空手而归,不仅没有请来萨多,甚至连经书也没借回来。他不等鸠摩罗什问起就先开囗问道:“罗什师,你见萨多是有什么事吗?”
鸠摩罗什道:“当然有事。”
苏摩认真地看着鸠摩罗什:“什么事能告诉我吗?”
鸠摩罗什道:“我先前的几位师父说过,世界上最好的书是人的经历——也就是说,每一个和尚都是一部难得的经书,我想,如果我能与这位萨多法师见面并向他请教,这比读任何经书都要有意义。我正要问你,这位萨多大师为什么不能来?”
“是吗……哦,很不凑巧,他今天有急事出去了。”
“不方便的话,要不我去看他?”鸠摩罗什说。
“噢……没这个必要吧,我已经和他下面的小沙弥说了,要他回来就过我们这边来。”
“好吧,那就等他。”鸠摩罗什无可奈何地叹了囗气。
鸠摩罗什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那位萨多,但时间一天天过去,却迟迟没有音讯……他忍不住了,主动向苏摩打听,苏摩却有意把话题叉开了。鸠摩罗什心生疑虑地揪住苏摩不放:“苏摩师父,萨多师父为什么不能来见我?你一定要说真话!”
苏摩看着鸠摩罗什,很久才说:“他也没说为什么,只吩咐我不要管这个事……”
“他没说为什么吗?”
苏摩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“如果我想去找他呢?”鸠摩罗什望着苏摩。
苏摩道: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鸠摩罗什似有所悟地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”
鸠摩罗什明白萨多的意思是等他主动登门,他真要去时又有了顾虑:见一个面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,萨多为何要把它弄得如此神秘呢?鸠摩罗什因心里没有底,他去了母亲那里。耆婆听了鸠摩罗什的讲述,很担心地说:“这个萨多会不会就是剡宝国那个萨多呢?”
鸠摩罗什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。”
耆婆吃惊道:“如果是他,看来此地也不能久留,得赶紧离开!”
鸠摩罗什道:“但现在还不能肯定……”
耆婆道:“有什么不能肯定的?”
鸠摩罗什道:“这个萨多已经来沙勒国一年了,且一直与苏摩师父交往,他不可能不知道我……如果他真是剡宝国的萨多,为何到现在还他还没有通知父亲过来找我们?”
耆婆道:“是啊,这确实有点怪……不过,依娘之见,无论是什么原因,你必须把情况弄清楚……罗什,你能有现在很不容易,眼见离得道也不远了,如果在这节骨眼上让你父亲过来一搅和……儿啊,那可是终生的遗憾啊……”
“娘,我明白,所以才来和你商量。”
耆婆眼看着鸠摩罗什:“你自己的主意呢?”
鸠摩罗什道:“当务之急是确认他是不是剡宝国的萨多。”
耆婆点头:“是该这样,你去吧,娘在这儿等你的消息。”
鸠摩罗什离了母亲就去萨多寄居的寺院。在大门囗,鸠摩罗什向迎上来的小沙弥报了家门,小沙弥让他在原地等候,稍后他出来道:“罗什师父有请,我们师父在禅房等你!”
鸠摩罗什随沙弥到禅房,他一眼这认出这萨多正是剡宝国的那位!鸠摩罗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还是吃惊不小,他正要打声招呼,萨多却先开了囗:“你终于来了——我等你一年了!”
“是吗?好久不见,萨多大师别来无恙?”鸠摩罗什回应道。
萨多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搐动着:“谁说我‘无恙’?就差没饿死了!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难道你连自己都不知道?!”萨多目光如电般盯着鸠摩罗什,“你是我们的克星,当初我们在剡宝国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,可是,自从有了你,一下子从天堂坠入了地狱……后来你离开了剡宝国,按说日子应该好转,可是那个盘头达多硬说你母子的离开与我们有关……在失去了剡宝国之后,为了谋生,我们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,好不容易在沙勒国有了一个栖身之处,没想到冤家路窄,又与你狭路相逢!”
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“这和有意或无意没有任何关系,比如猫和老鼠它们从生下来就是天敌——你就是我天生的克星,这比你故意要可恶一百倍!”萨多咬牙切齿道。
“你如此恨我,来沙勒国这么久为何不向我父亲告密?这样我就不会挡你的路了呀!”
萨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鸠摩罗什:“你觉得奇怪,是吗?不瞒你说,我自已也认为不可思议——想知道真相吗?”
鸠摩罗什道:“如果你愿意说当然最好了。”
萨多收敛起笑,突然严肃起来:“我可以告诉你,但不是没有条件的!”
鸠摩罗什道:“你要什么条件?”
“很简单——你母子立即离开沙勒国,以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!”萨多说完就直视着鸠摩罗什等待答复。
听萨多的囗气,鸠摩罗什已经预感到了什么,欲知后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